父親的投資
白一彤,當年還是大二女生。爺爺在縣里工作,爸爸在縣里經商,一彤在城里長大,睡覺抱著娃娃,洗澡用浴缸,出行有私家車。
2009年2月18日,在一彤的老家,黃土高坡深處的高杰村,村委會主任選舉現(xiàn)場,一彤用古箏演奏了一段《滄海一笑》,激情發(fā)表了《打造黃河岸邊第一村》的競選演講。然后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高票當選。媒體一報道,天下皆知,連日本都有人給一彤寫信。
后來人們才知道,這完全是一彤父親設計的。三年后的今天,柴靜的《看見》節(jié)目里,一彤父親對著鏡頭坦陳,當時,“她要是不愿意,我明天就到學校把她的東西搬回來。”簡直是強迫。
當然,父親有錢,不惜血本地投資。女兒一上任,他就給每家發(fā)1000斤煤。又搭戲臺又辦養(yǎng)殖場;那個鴕鳥養(yǎng)殖場,一彤父親掏出30萬元,買了一千只鴕鳥,千辛萬苦運到村里,只活了370只,黃土漫漫沒有草,鴕鳥吃啥?買草料,又得燒錢,三年過去,我們看見,偌大的養(yǎng)殖場,只剩下命大的鴕鳥12只。
曾經花錢如流水、家務都不做的小姑娘,給扔到大山里,大過年的領著村民上山修路,手都磨出了血泡。雇來一輛修路的大鏟車,把自己的壓歲錢都搭進去了??墒羌亦l(xiāng)窮,生活不改善,說啥都是空的。
記得2010年我們采訪白一彤時,她的狀況令人擔憂,父親許諾下很多,家里錢砸進不少,卻換來村民怨言,“喝水都沒解決,造啥戲臺?開啥運動會?都是面子工程。”有人質疑他們家的動機,媒體出現(xiàn)不同聲音。一彤和父親的關系搞僵了,和鎮(zhèn)領導關系也搞僵了。記者到高杰村,夜里一片漆黑,上任后安的1000多盞路燈,因為沒錢交電費停了。真擔心,一個原本還要撒嬌的小姑娘,怎么收場?
一直惦記她,她上了《看見》節(jié)目,我趕緊看。
我見她,黑了,瘦了,交了男朋友又吹了,不過,只要一彤放棄黃土高坡去榆林城里定居,男友仍然愿意和她在一起??墒沁@時,一彤已經在三年一度的村干部換屆中,再次當選為高杰村村委會主任,雖然得票率從上次的97%降到72%,但這次是實實在在地對她白一彤的認可。雖然失去愛情,痛苦到在鏡頭里忍不住流淚,可一彤說,若在這時撒手走開,就是孬種。
這次她決意不要父親一分錢,不讓父親插手村務,她對柴靜說:白一彤她爸鋪的路走不下去了,但白一彤自己鋪的路可以走下去。
我見她,踏實,理性,堅定。
這位父親,對外公開說三年來自己為高杰村花了五百萬(且不做核實),結果苦了女兒,還換來不好聽的名聲。直到看見三年后的一彤,我覺得這位父親的投資,總算有了回報。